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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第一一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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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第一一四章

從長計議不得, 因為這事很快傳到王後娘娘那兒。她乃六宮之主,內務局的事一出,她即刻就收到消息, 又見內務局的永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回來,自是更為上心。

翌日以一道用午膳為由,著人將容煊召進宮。用膳之時, 席間其樂融融, 絲毫不見各有心事的樣子。

到得膳後,宮侍來上過茶, 王後娘娘便屏退屋裏侍奉的人, 只留雲慧姑姑在身側。容煊見狀, 坐直身子, 捧茶等候問話。

“好端端的怎麽查到內務局去了?”

容煊不隱瞞, 把能說的說了。

王後聽完,回道:“照你所言, 其實也沒法定罪。”

“可宮裏的確可以依靠他從外頭獲取消息, 甚至進行私相授受。母後,孩兒沒記錯的話, 此舉有違宮規。”

“此事母後會命人徹查。本宮聽內務局總管提起,你讓人取走了那兒的記檔?”

“是。”

王後點頭, “調查完之後盡快送回來罷。”

“是。”

道過正事,王後註視著自己明顯消瘦的兒子,緩聲道:“這些天都沒休息好罷?母後派人送去的飯菜都有好好吃嗎?瞧瞧,這新做的衣服都松了, 雲慧, 等會兒讓人再來量尺寸,為殿下做新衣。”

“奴遵命。”

容煊道:“父王信任孩兒, 孩兒自是不能辜負他的期望。”

“母後知道,可你也要註意自己的身體才是。好不容易回到父王母後身邊,卻為案子奔波,三天兩頭不見人影,母後實在擔心。”

“母後放心,孩兒會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
兩刻鐘後,家常話停,容煊起身告辭,說要回刑部處理公務。

王後娘娘沒多言,只與他提一道用晚膳,容煊領命,動身離開,王後娘娘一路送他到自己宮門門口,等兒子身影再也看不見,這才由雲慧姑姑攙著回內殿。

“雲慧,他到底還是與本宮生分了。”

雲慧姑姑道:“殿下才與娘娘相認,一時生疏也是有的。若他即刻就與主子熱絡,難道主子就能接受麽?”

王後認真思考,隨即搖了搖頭。再走出幾步,她又道:“我記得你提過,那天審訊永祿時,太醫院的緹雅也在?”

“是。”

“去召她來一趟罷。”

雲慧姑姑得令,喚了個宮侍去辦。

將至殿門,王後娘娘忽道:“內務局是不是進了批芙蓉錦?去挑最好的為煊兒制衣罷。”

“是。”

經過些時候,緹雅緊趕慢趕來到王後宮中。王後娘娘面上掛著一如既往的親切笑容,“莫要拘束,坐罷。”

緹雅來前就聽同僚議論二皇子入宮一事,現在王後又突然召喚她過來,想著可能是與永祿的事有關,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。

“用過午膳了麽?”

緹雅忙道:“回娘娘的話,下臣吃過飯了。”

“吃的什麽?”

緹雅不解,把中午吃的給報了一遍,王後娘娘邊聽邊點頭,“聽上去多是西域那兒的菜色,是鳴沙公主她們為你備下的麽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只可惜本宮要忌口,不然定要嘗嘗。”

“娘娘身體康健,這樣的日子指日可待。”

王後娘娘輕笑,“你說話真是令人舒心。”

緹雅回以一個笑容。

又聊過幾句,王後娘娘道:“你昨日去了刑部?”

緹雅的心猛然一跳,心說果然還是來了。

“是的,娘娘。”

“可有問出什麽?”

緹雅心裏琢磨大半天,她根本不知道容煊跟王後娘娘說了多少,兩人來前也沒法對口供,只能硬著頭皮回了幾句,回答的時候還時不時關註座上人的臉色。

然而,王後娘娘什麽大場面沒見過,自然還是保持原樣,依舊像個友好的長輩那般慈愛地望著她,眼裏還有幾分鼓勵意味。

被她這樣看著,緹雅愈發心虛,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放慢和放輕,說到後面,她不由得縮了縮身子。

“這就是全部了麽?”王後的聲音依然溫和。

緹雅點頭。

“倒是與煊兒說的大差不差。”

她話裏帶幾分笑意,緹雅聽了,霎時放松下來。過去一會兒,王後娘娘道:“煊兒打小跟著他師父在外生活,做事有自己一套法子。日後若是哪裏惹惱了你,還望你多擔待。”

緹雅趕緊回話,“娘娘這話折煞我了。”

“你有主意,說話做事也妥帖,有你在煊兒身邊,本宮放心。”

緹雅覺得這話哪裏有點奇怪,可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,只得起身稱謝。

“快些坐下罷,動輒起來坐下的,如何能好好交談了?”

“是。”

“緹雅,陛下的身子最近如何?”

緹雅道:“回娘娘的話,有所好轉,只是還要忌口。”

“忌多久?”

“至少兩個月。還有,”緹雅欲言又止,“女色的話,可近,但不要太頻繁。”

王後娘娘又問:“可有為煊兒診治過?”

“回娘娘的話,下臣曾為二殿下把過一次脈,只是治療這事,還是交由太醫院醫術更高明的太醫來更合適。”

王後娘娘頷首不言。

再靜坐些時候,雲慧姑姑提及到娘娘午睡時辰,緹雅聞言告退,王後娘娘命人送她出去。

人走出些距離後,雲慧姑姑道:“主子,您似乎很喜歡她。可她畢竟是外族人,而且還是九羿族,恐怕……”

“姚貴妃家世好,卻也架不住她作惡。與其挑個十指不沾陽春水,成日不知在籌謀什麽的世家小姐,倒不如選個知根知底的可心人。如今九羿族依附南朔生存,若賊心起背叛南朔,下場只會比以往慘上數倍,你覺得他們敢冒險麽?”

雲慧姑姑道:“奴還是覺著不妥。”

“此事不急於一時,且先看看罷。”王後娘娘沈下臉,“那名姓魏的商人是什麽來頭?”

“奴記得應是魏家的旁支,當初這旁支家族惹了事,男子無法入仕,這魏姓商人則轉而求次做起生意。似乎是有本家的人牽線,這才能向宮裏供應東西。”

“你說,昭華知道這事嗎?”

雲慧姑姑道:“奴想應是知曉的,只是不知究竟知曉多少。”

“罷了,扶本宮去歇息罷。”

*

程君顧放下筆,擡眼看前來稟報進度的捕頭。

“都找到了?”

捕頭道:“回司業的話,據賭場管事證詞,那些被藏到墻裏的賬本都悉數找到。眼下還剩三本沒有修補完,可是要等修補完再送去刑部?”

“剩餘的三本,老爺子要花多久時間?”

“回司業,至少三個時辰。”

“那就讓老爺子先修覆,修覆完畢再一並提交。”

捕頭回是,很快離開。

辛琰放下書,湊過去看送來的修補好的賬本,“這地方還會做好事?”

“什麽?”

程君顧沒反應過來,他指著其中一條賬目,“這是城郊一個養濟坊的名字。”

“對。我們家定期也會給那邊送些米糧和衣物,看來這裏的人還沒壞到骨子裏。”

“拿臟錢做善事,也算不上好。”

程君顧倏然想到什麽,“辛琰,你還記不記得之前那個兵部武庫司?”

“記得,不是已經行刑了麽?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麽?”

“他當時就與一家養濟坊有聯系,而快活林也跟養濟坊有牽扯,還有,你別忘了,快活林的主人可是魏鶴哲。”

辛琰一怔,“你在懷疑什麽?”

“我能懷疑什麽?得想辦法找個人把這個消息傳過去,我們不能直接出面。”

“交給我吧,我這兒還有能用的人。”

“好。”

三本賬冊修覆完畢,送去刑部時,天已漸暗。程君顧命捕頭給參與者結算對應報酬後,與辛琰一道坐馬車回家。

剛下車,遙遙就見飲月和拂雪迎上來,飲月道:“小姐,好消息,夫人已在回來的路上。”t

程君顧和辛琰俱是一喜,前者道:“有說什麽時候回麽?”

“倒是沒說。”

辛琰道:“信呢?給我瞧瞧。”

“這……”飲月看上去有點糾結,“不是夫人來的信。”

程君顧恍然大悟,與辛琰交換一個眼神,說道:“娘的馬快,至多幾天能到。很好的消息,就著它,我能多吃一碗飯。”

飲月聞言,頓時笑開,“那小姐可不能食言,恰好今天做了豉油雞,小姐和姑爺務必要多吃點。”

“是麽?那我肯定要敞開來吃。”辛琰道。

一時歡笑不斷。

*

一天後,刑部。

緹雅打算盤的手止住,“算出來了。”

容煊即刻過去看結果,緹雅將計算結果與記檔一道列給他,“差了近一個月的量。”

“這麽多?你如何算的?”

緹雅道:“經驗。這種黃色曼達拉如果要用來焚香,為了香氣和功效考慮,它的用量得是其他花草的兩倍。根據之前我調查得來的信息,陛下只要去昭華夫人那兒,她必定會燃此香,要是不確定,可傳喚昭華夫人宮裏的人來問話。如果陛下每次去都焚這種香,那按照陛下臨幸後宮和內務局的記檔,就是我算出來的結果。”

“還有,”緹雅猶豫幾許,“我曾在香灰中發現琉星草。”

容煊詫異道:“有可能是誤認嗎?”

“不管誤認與否,份額都是對不上的。還有件事,我記得之前聽宮裏一位美人提過,她和其他宮妃曾效仿過昭華夫人焚類似的香,以求陛下來臨。只是曼達拉是珍貴之物,她們能領取的份額有限,於是後來才被迫改了配方。”

“她們的香灰裏有琉星草嗎?”

緹雅道:“有三位的出現過。我大概收集過四次,這四次中她們香灰中琉星草的含量都不盡相同,精通此道的人不會犯這種錯誤。而昭華夫人,因為夏菊的死,我只能勉強拿到三次,很遺憾的是,三次的含量近乎相同。”

“她想弒君?”

緹雅瞪大眼,下意識環顧四周,又跑到門口觀察,見只有兩名二皇子手下在望風,才又匆匆小跑回來坐下,“你瘋了?這種話也敢說?”

“是你說的,琉星草有毒。難不成焚成香後就沒毒了?”

“不,一樣有。”

容煊道:“這就是鐵證。”

“你打算怎麽辦?”

“欺君加弒君,皆為重罪,不可不罰。”他略一思考,“你剛才說差了近一個月?”

緹雅回:“是。”

“你知道嗎?魏鶴哲失去行蹤,差不多也是一個月前的事。”

“你懷疑他們有聯系?”

“不然太巧合了不是嗎?”

緹雅道:“你打算怎麽做?稍有不慎就會連累阿顧他們。”

“我不可能為了保全一個臣子,而視父王性命不顧。再說了,程司業他們不見得知情。”

“不管知不知情,陛下心裏都會不舒服。”

容煊沈默半晌,沈默到緹雅以為他決定放棄時,他重新開口:“跟我一道進宮。”

“做什麽?”

“向母後秉明此事。”

緹雅目瞪口呆,“你真的要這麽做嗎?”

“換做是你,你怎麽選?那是一國之主,我的生身父親,江山社稷、父子親情,難道還抵不過一個家族嗎?”

緹雅道:“可那不是普通的家族,是衛家和程家,你們南朔多年以來的股肱之臣。”

“如果他們不曾涉足其中,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他們。”

緹雅沈聲良久,“走吧。”

外頭的天暗沈得厲害,宮門也已落鎖。容煊強行命令開鎖,事情很快驚動羽林軍,羽林副監事不好得罪二皇子,下令開門,等兩人遠去,飛快向君主覆命。

“殿下怎麽來了?主子已經睡下,有什麽事要不明日再說罷?”雲慧姑姑聽過通報,疾步前來勸導。

容煊道:“事情緊急,雖說對不住母後,但還請姑姑快些去辦。對了,父王今夜宿在哪位娘娘那兒?”

“陛下仍在禦書房,不曾翻牌。”

“那好,待母後醒來,請她移駕禦書房。緹雅,走。”

緹雅在雲慧姑姑驚愕的目光中追上容煊。

禦書房內。

君主正在聽羽林監稟報,忽聽外頭通傳,便止住羽林監話頭,宣外頭的人進來。

“兒臣/臣見過父王/陛下。”

君主道:“你二人夤夜前來究竟所為何事?竟還不惜違抗命令強行開鎖。”

“父王,琉星草一事有結果了。”

君主瞇了瞇眼,看向緹雅,緹雅大氣不敢多喘,“回陛下,是因為此事正好與殿下近期調查的事有關聯,但更多的,臣沒說過。”

“什麽結果?”

容煊挺直脊背,話語擲地有聲,“昭華夫人意欲弒君。”

“王後娘娘到!”

顯然,進殿的王後娘娘聽到兒子所言,驚詫不已,“煊兒,此言當真?”

“兒臣不敢妄言。”

君主的臉黑到不能再黑,“煊兒,昭華是你的庶母。若無確鑿證據,孤定治你的罪。”

容煊看了眼緹雅,緹雅忍不住咽下一大口口水,繼而走上前,“陛下,臣可以作證。”

緊接著,緹雅就把現有的線索和證據都說了,臨了還把計算結果和記檔一塊呈交。

“香灰臣也帶來了,就算太醫院的人不識得琉星草,總能識得蘭花草和曼達拉罷?”

君主目光更加冷冽,“召太醫院院判,陸太醫,劉太醫來。”

三名太醫到達後,眾人不言,君主只讓他們三人輪流檢查香灰,再依次道出結果。三人的結果幾乎一致,都說香料比例失調,並非他們印象中可用來療養身子的藥香。

君主又道:“這種香料容易被宮外或是太醫院的人仿制麽?”

此言一出,王後、容煊和緹雅三人的眉頭都不約而同地蹙起。

院判道:“回陛下的話,這些香灰成色頗新,其中又含有黃色曼達拉花。而太醫院內早已采用紅色曼達拉,照香灰生成時間推算,不大可能。”

“至於宮外人,據微臣所知,曼達拉在民間售價昂貴,只有少量富商貴胄府裏才擁有,為保證藥效最大化,往往采用內服的方式,望陛下恕微臣孤陋寡聞,但微臣確實不曾聽聞民間會將其焚香使用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只有宮裏人才能做到?”

院判:“當是如此。”

君主靜聲須臾,“都先下去罷,王後留下。”

“是。”

羽林監率先與他們分道揚鑣,走出老遠後,陸景太醫才向緹雅打聽發生了什麽事,緹雅只說與琉星草有關。院判皺眉,“那香灰裏有琉星草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當真?”

緹雅道:“我們九羿族有個老巫醫現在已經遷居到南朔,諸位要是不信,我可以請她來作證。”

院判又道:“這東西是從哪裏查到的?”

容煊道:“院判大人,此事很快就有判決,何必急於一時?”

“是微臣疏忽。”

正說著,就聽一個內侍匆匆趕來,“二殿下,傳王後娘娘口諭,請您今夜先宿在王後娘娘宮裏。”

“那她呢?”容煊指了下緹雅。

緹雅傻眼,也指向自己,“我回鳴沙那兒住啊。”

陸景道:“太醫院那兒也有地方,還更近。”

“既如此,本殿就先告辭了。”

“恭送殿下。”

容煊走後,餘下的四位太醫院任職人士各往東西,分散開來。

*

禦書房內。

“方才的話,你都聽到了?”

王後娘娘點頭。

“你如何想?”

王後:“妾身相信證據,可妾身不認為昭華是這樣的人。”

“孤一樣不信,但鐵證在前,孤不得不信。你是不是覺得孤薄情?認為孤不信任煊兒和緹雅?”

王後道:“陛下有陛下的考量,妾身無從質疑。”

“孤得排除所有的可能性,不能冤枉她。她竟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,為了她兒子,還是為了她的家族?”

王後未言。

君主冷笑一聲,“春喜,明早傳孤旨意,昭華夫人疑謀害君主,全宮禁足,再挑幾名善於訊問的宮人去查問此事。另,讓蒙弘派人去調查這事是否牽扯衛素素母族和程家。”

“奴遵旨。”

“陛下?”王後頓了頓,“麟兒也要隨其母一道禁足麽?”

“先讓他去你宮裏住。”

“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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